【赤黛同人】深海游戏
33.死别生离
“说吧。”黛千寻脱下西装外套。偌大的露台，点缀着几点灯光。他抬起手看了看时间，还差一刻钟八点。
“老大……”赤间肥厚的双唇微微蠕动了一下，“你最近……”剩下半句问候卡在喉间，怎么也吐露不出。
“我么？你想问我过得怎么样？”黛千寻轻轻扯出一抹笑容，屈起手指敲了敲栏杆，“你也看见了。”
赤间垂下硕大的脑袋，半天不语。
“阿武呢？”黛千寻靠着栏杆，身姿放松，好似一枝风骨绰约的寒梅，“这回没跟你出来？”
赤间像是遭到电击一般，厚重的身躯晃了晃。“大家都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大扫除，是吧。”黛千寻看了一眼前手下，“那为什么只剩下你？”
赤间猛地瞪圆了眼睛。
“嗯？为什么？”黛千寻冷冷地看着他，“你今天来，应该不止想见见我吧。”
短暂的错愕之后，赤间苦笑一声，缓缓抬起头，声音一分分地冷了下去：“老大……你，可别怪我。”
微风吹过，方才在屋内闷出的一层薄汗这会儿也已经干透。来来回回吹凉血液，在三月的夜晚也足以凝固成坚冰。黛千寻笑了：“那能不能告诉我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
好似一柄弯刀，寸寸凌迟着血肉。赤间捏紧了拳头，又听黛千寻道：“在大扫除之前吧？今吉给了你什么好处？”
“我没有！”赤间瞬间瞪圆了双眼，声音也硬生生拔高了几节，“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大家！”
黛千寻看着他。
“……自从你离开秀德，上面就想着清除旧部。”赤间肥厚的嘴唇微微颤抖着，“这些日子……我们过得有多艰难，你不会知道。”
黛千寻偏头，闷闷地出了口气，但可以想象。
“阿永、阿武……”赤间顿了顿，好似哽咽，过了一会儿，“我……我只是想活下来。和我的家人一起活下来。”
黛千寻转过头，看着赤间的眼睛。那双并不睿智、耷拉着眼角的双眸一如既往地混沌着。黛千寻很熟悉这样的眼神，那是惯于麻木的眼神。在双手沾满鲜血之后，催眠着自己可以获得幸福的眼神。
一如赤间，一如现在的他。
“所以？”黛千寻逼近一步，赤间没料到对方居然向前，下意识往腰间一摸，一下秒，黛千寻抬肩一撞，扬手格开他的胳膊，先赤间一步，将那柄手枪握在手里。
“今吉派你来，是重利在诱？还是以你的家人作威胁？”黛千寻将壮硕的大汉顶在围栏边，“你就这么确信，那家伙会信守自己的承诺？”
“那你呢？”赤间迅速从失措中恢复常态，方才的不甘与悲伤已然化为愤怒，“你找上我，难道和他有什么区别？”
“……”黛千寻一时无语，正当晃神的空当，赤间反手一拧，黛千寻被狠狠地撞在护栏上，“哐——”一声闷响，黛千寻眉头一拧，眼前一片昏花。
论体力，两人原本可堪势均力敌，不过黛千寻新受了伤，方才一撞正牵扯到伤口，任凭脑子清晰得可跑程序，这下子全被搅和成一锅浆糊。
“老大，”赤间并不用枪，只将黛千寻拖至护栏外，脸面朝下，好让对方看清这都市的大好夜色，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？”
半身悬空，十来层高的大楼，底下是火树银花的大街，往来行人络绎不绝。随便抛下点什么，估计都能造成误伤。
何况还是个大活人。
胸口的钝痛像是一只啮齿动物，不断啃噬着模糊的血肉。拂过耳畔的微风，在脑海中拉扯出滋啦作响的火花。他缓缓绷紧了背部的肌肉，一边试图在高处悬空中保持着微不足道的平衡，一边努力缓着呼吸。
“忠哥。”
赤间眸光一闪。
“忠哥。”黛千寻轻轻叹了口气，话音随着温柔的风轻轻拂到赤间耳边，“我在秀德，最信任的，就是你了。”
“赤司先生。”酒会还在继续，阳台门边却已经聚集了数位整装待发的保卫人员。为首的小卷发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：“要现在……”
“不。”赤司透过玻璃门注视着阳台上模糊的人影，“他暂时能够处理。”
除了天台入口处蓄势待发的几人，高楼下已经封锁了道路，救援队准备好了充气垫。偶有路过的行人向上张望，连高处的影子都未必看得分明。
小卷毛不赞同地扬了扬眉毛，但还是冲几位手下示意，按兵不动。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，一个晃神的功夫，保护对象就没了影子。火急火燎地找到，这可好，这位爷居然和人在阳台上演了一出全武行。
情势演变成这样，多少也算是他们失职。卷毛再一次擦了擦汗，只求这位财大气粗的金主，可别一甩脸砸了他们的饭碗——当然，眼下最重要的是，保住那位正玩着高空平衡的大爷。
“我不知道今吉跟你说了些什么。”黛千寻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微微发疼，好似塞了一把嗡嗡作响的蜜蜂，“但我也能猜到。忠哥，不论你这次成不成，我看你都是回不去了。”
拽着他衣领的手紧了紧。
“想想看，今吉为什么杀了所有人，独独只剩下你？”黛千寻看不见赤间的脸，他努力闭了闭眼，不去看那颇吓人的美妙夜景。想了想小少爷家的红茶和曲奇饼，好歹压缓了一下心跳：“因为你有家庭。”
赤间闷了一会儿，终于发出惨淡的笑声。
“那你说，我该怎么办？”赤间压低了声线，被风撕成一缕一缕的破布，“横竖是个死，我只能……”
“只能用自己的廉价的死，来换取他们短暂的安全？”黛千寻从胸口闷出一口不屑的笑，“那以后怎么办？你还有几条命，来换他们的命？”
赤间哽住，黛千寻眸光微微一沉，瞥了一眼已经被拽得发颤的衣领，默叹一声这衣服质量真是好，抗拉耐扯。要是穿件地摊货，几百条命都不够摔的。
“忠哥，有困难，咱们就一起想办法。”黛千寻继续好言细语地劝，“我要是死了，你就再也没有可商量的人了。”
“忠哥……想想嫂子，想想梅梅。”黛千寻抛出了杀手锏，“你要是就这样走了，该怎么跟他们交待？”
黛千寻感觉到他的松动，赤间不缺胆子，但往往缺主意。也因为这样，当年黛千寻在秀德，颇器重他。
然此一时彼一时。黛千寻找准机会，正准备挣脱，耳边响起一声暴喝：
“别过来！”
黛千寻下意识地抓紧了栏杆，下一秒，居然被甩了出去——
“黛先生！”人们齐齐惊叫出声。赤司眸光一紧，几乎听不见自己如何发出指令：“救人！”
“劳驾，来个人把我拽上来。”底下是缓缓流动的夜色，黛千寻拽着栏杆，手掌一片湿凉发麻。
赤间一下被制服，几个草包保镖终于发挥了作用，成功把黛千寻拽了上来。
“怎么处置？”卷毛呵出一口热气，却不是冲黛千寻。
“先送警局吧。”赤司三两步走到黛千寻跟前，冲他伸出手，“还能站得起来吗？”
黛千寻抬眸看了他一眼，冲赤司伸出了手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路过。”赤司捏了捏黛千寻微微汗湿的手掌心。厅堂里的宴会开展得如火如荼，全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。
黛千寻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。
“哎呀，赤司先生，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？”
正准备悄无声息地撤离，没想到谢顶圆润的红叶店长眼神极佳，迅速挤到赤司面前。他这一喊不要紧，一干闲杂人等趋之若鹜，连计划收工打道回府的媒体也凑了过来。
一时间，以赤司为中心，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。黛千寻轻轻拍了拍赤司的手背，在摄像头对准他之前，成功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。
“赤司先生。”来人强势地从人群中开出一条路，径直挤到赤司面前，半强迫地将赤司的视野从人群中拉了回来，“您能亲临现场，真是荣幸。”
赤司一愣，看向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。
铃木家的女儿，社交演技都是天生。赤司微怔一秒，这才将眼前的浓妆脸和那个跟他谈条件的小丫头对上号。
“你就是这次新人奖得主？”未经彩排的剧本赤司用起来也颇为顺手。
“是。”女人熟练地微笑，“您能记得我，我真是非常高兴。”
“这么快就结束了？”黛千寻甩了甩手上的水滴，“不和你的未婚妻多演一场戏？”
“演的戏够多了，又不缺这一场。”赤司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，“怎么，生气了？”
“我像吗？”
“真抱歉，我又私自揣度了黛先生的心思。”
黛千寻冲了把脸，把先前的惶燥与丝丝密密缠绕蔓延的不快一并冲散。对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脸，不知该拿捏出怎样的表情。
“我和那丫头，演戏而已。”赤司柔声，“你不必想太多……”
“抱歉。”黛千寻缓缓松弛了神色，“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说来也好笑，黛千寻掏出丝帕擦了擦脸，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快些什么。要说他与赤司最合拍的一点，莫过于他们其实都是再理性不过的人。
可再怎么理性，那根埋在心里的刺，总会在这样或那样的时刻，挑得人神经一痛。
“想那么多做什么？”好半天，赤司才开了口，“你的伤还没好，更不该被这些事扰乱心情。”
黛千寻点头：“也是。”
“先回家吧，这么些天没见了。”赤司上前伸手拂开黛千寻的额发，“头发长了，真邋遢。”
“嫌弃我？那你再找……”
“不嫌弃。”赤司笑着往外走，“某人不是说最爱自己？那也要把自己照顾好才是。”
黛千寻叹了口气。
“如果可以，今晚我想去你那里。”这才注意到黛千寻胸口衬衫的异样，“伤到了？先去医院看看。”
“没事……”黛千寻挣扎着想要继续逞强，却被对方一句话温柔地截断：“听话。”
赤间已经移送至警局，在警方的协助下，其家人已经被保护起来，暂无性命之虞。
审讯工作交由警方，简单地做了笔录，又辗转医院，等终于可以启程回家，任有三魂七魄，也只剩虚软的面皮一张。
“这些天你就在家里待着。”赤司在一旁出声，黛千寻伸手摸了摸被处理好的伤口，半天没有回话。
“有意见？有意见尽管说。”赤司拍了拍黛千寻的大腿。
“出去走走也不行？”黛千寻小心翼翼地提议。
“不行。”
……黛千寻挠了挠头，叹了口气。
特蕾莎的晚饭一如既往地清淡，不过也许是照顾黛千寻这个病号，分量加倍——终于不是减肥餐。
赤司的留宿活动维持着固定的项目。黛千寻旧伤未愈又添新伤，动作倒是温柔了点，在濒临失控的边缘及时刹车，也不算太坏的体验。仿佛缓缓涌上岸滩的潮水，彼此交付的那一刻有着不同寻常的温柔。
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。朦胧中看着对方动情的脸，黛千寻想。
然而到底是哪里不一样……他却未能想太多。反倒喜欢彼此合作的关系，各司其职，哪怕在很多人看来，他根本不具备资格与赤司谈判合作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
“话说啊，屋子里角落的那个是什么？”黛千寻指了指角落的包裹。大概是某天赤司落下的，现在才发现。
“这个啊，鱼竿。”赤司上床搂住黛千寻，“不去洗洗？”
“鱼竿啊……真想哪天也试试。我还没钓过鱼。”
“这好办，哪天有时间了，我们就去。”答应这些小事赤司得心应手。
“有时间？”怀里人笑出声，“别乱开空头支票。”
抿嘴，贴着乱发覆盖的耳朵：“我答应你的事，哪一样没做到？”
这倒是。
并非赤司万能，只是他擅于拒绝。缓缓冒起的念头在浮上水面的那一刻被黛千寻狠狠打压。也许真是被冲昏了头脑，做人不该太贪心。
“赤司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陪我洗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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