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猫猫

喜欢很多cp 但写起来就是很慢

豢养

41.
铃木财阀高耸入云的金融大楼是城北的标志建筑物,这一带是首都的金融心脏,大路上跑的都是好车,就连小小的办事员,看人也忍不住把下巴高抬一点。
黛千寻沉了沉气,冲负责摄影的荒屿点了点头。向大厅的接待人员出示了工作人员证件,对方一通核对,警惕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半天,才客客气气把人请上了楼。
从某种程度上而言,铃木集团的实力与赤司财阀算得上是势均力敌,甚至这块地盘的主人,在整座城内,还握有更大的资本与权力。
铃木志雄的办公室在二十八层,电梯一路停,中途上上下下不少人,却没有谁把他俩当回事。到了二十八层,也就剩了黛千寻与摄影师两个面面相觑。
说是奢侈浪费,可混到总裁这个级别的人物大概也有这样的资格,一整层楼全数挪作铃木一人的办公室。身材丰腴的女秘书颇有眼色地请他们稍作等候,转进内间不久又踩着高跟鞋款步出来:“黛先生,荒屿先生,铃木先生有请。”
黛千寻再度沉了沉气,拎着小包,抬腿迈了进去。

铃木志雄去年年底过了六十整寿,得益于保养得当,整个人看上去大约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几分。偌大的办公室里黛千寻一眼见看见了坐在办公桌后的老人,见到黛千寻,铃木志雄扶桌起身:“黛先生,幸会。”又冲摄影师点了点头。
不是第一次见了。铃木志雄似乎更年轻了些,这当然不过是心理作用。这里不是铃木家的宴会厅,黛千寻冲荒屿使了个眼色,大意是说,不用紧张。
走南闯北混迹江湖这么多年,自以为得了所谓“气场”的真经,在铃木面前,气势不自觉矮了几分,才知道自己实则没有修炼到位。
女秘书敲门,手里的托盘上是沏好的茶水并各色点心,沉默地在皮沙发前的矮几上摆好,又沉默地一扭三摆地退了出去。
黛千寻将目光收回,等铃木自顾自坐下,才拣了靠近他的次座落座:“今天我来拜访您,是为了《财经月刊》特别版的人物专访,相信您应该也了解了。”
荒屿自动隐身的本身极高,默不作声地搭好工具,无论是采访者还是受访者,都不由自主忽略了他的存在。
“不用这么拘谨。”铃木先喝了一口茶,又拈起一块饼干,“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。”
黛千寻点头:“还是新年时候的事了。”
“现在的年轻人不简单。”铃木朗声笑道,“那时候你还在做编辑,现在,看看,”冲着在旁边拍照的荒屿说,“都成新锐作者了。”
荒屿笑着点点头,他和黛千寻先前并不熟,干摄影也有五六个年头,现在这种两人看上去挺熟的情况也确实少见。
“年轻人,还是要沉得住气。”铃木意味不明地冲他说。
黛千寻不由得板直了腰背:“先生指点,必定铭记在心——时间也不早了,不如,我们现在就开始吧?”
严格来说,这么些年,黛千寻早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铃木。他的动向,他的喜好,甚至十多年前神秘消失去了海外,黛千寻自认为一切都了解得很清楚。
然而前些日子重新审视,又觉得有所不同。再加上心中存疑,一旦从已有的认知逻辑里跳脱出来,种种疑点纷纷涌出,顺着蛛丝马迹一路探寻,不知道迎来的将是光明,还是另一处没有尽头的黑暗。
“这么心急,”铃木笑笑,“年轻就是好啊,做什么都有干劲……穿衣服,也比我们这帮老头子漂亮得多。”

铃木说的是黛千寻身上这一身——剪裁贴身,设计也简约,正是那位詹森先生的杰作。
黛千寻坦然一笑:“先生谬赞了。不瞒您说,这身衣服,是我朋友听说我要来采访您,怕我穿得太穷酸,热情赞助的。”
说的是实话。铃木老头儿眼神厉害,在他面前打肿脸充胖子不是个明智的选择。穿赤司买的衣服又怎样,要不是担心被接待人员轰出来,他还真想直接穿着套头衫牛仔裤跑过来。
老实招来的效果不错,铃木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:“噢?怪不得!那我们可也算是有了共同语言——”
黛千寻想起早先做的功课,知道这是个好时机,便循循善诱:“这话怎么讲?”
老头子,尤其是功成名就的老头子,忆起当年来便无限唏嘘。黛千寻自动引导话题,把这些天青柳传授的采访大法悉数用了出来。铃木也配合,这老东西是个说故事的高手,当中多少美化的成分暂且不论,讲个少年往事白手起家,反正是十足十的动人。
因为是财经刊物的专访,多少还是要与财经沾点边。这是黛千寻的弱项——他这些年来虽然和钱打交道的机会不少,但正儿八经的理论概念一概不知,为此还恶补一番,短短几日下来,虽不是行家,但听懂最基本的术语还是够用。
铃木这些时间的主要投资动态无非两个,一是时下方兴未艾的内容创业,二是给金湾项目提供的千万投资。对金湾,铃木没什么好说的,相当于友情赞助,提前给未来侄女婿包的新婚红包;内容创业这一块,讲起来却是滔滔不绝,黛千寻一边听一边记,铃木照顾他不是学经济出身,话讲得通俗易懂,简而言之,自以为的重点难点,转瞬间被名师轻松攻克。
“……现在这个时代,人人都以为自己站在平均线上。”铃木喝了口茶,“又都很着急,见着什么都一窝蜂上,没有储备与积累,往往都是一败涂地。”
“小黛,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你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,都急得很。活着不知道为了什么,盲目奋进,也不过是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。你有想过自己真正需要什么,要往哪个方向去吗?”
黛千寻突然被提问,愣了愣:“别的倒不清楚,走过的错路却是不想再走了。”
铃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:“试错有限,回去多想想吧。”
采访很顺利,铃木兴致很高,难得还和黛千寻多说了几句。荒屿很有眼色地说是要赶工,先行告退,采访的气氛一旦消失,两人面面相觑,黛千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铃木依然笑着看黛千寻:“阿征有你这样的朋友,真是难能可贵。能培养出这么出类拔萃的儿子……不知道令尊在哪里高就?”
这是正儿八经地打探起别人的家事了。
黛千寻只觉得呼吸沉了沉,过了好一会儿,才说:“家父已去世。”
“是这样……那么,节哀。”铃木点点头,神色略有波澜,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,“多年前,我有一位关系还不错的朋友,与你同姓。”
黛千寻一瞬间屏住了呼吸,静静地听取下文。
“我这朋友有勇有谋,相貌出众。不瞒你说,当初一见到你,我还真以为见到故人了。”
黛千寻大概猜到了一些什么,见铃木这么说,只好顺着又问下去:“这么有缘?请问先生这位旧友姓名,或许是远亲还说不定。”
心神动摇。
脑海中深藏已久的信息仿佛张开翅膀的飞鸟,从脑海中升腾而起,消散的碎片重新拼合。那些笃信为真的,根深蒂固的,似乎再次被捶打得不再可靠。当年只知道父母死于当地黑手党,主犯一口咬定,受命于铃木财阀。于是自然而然以为父亲在秀德卧底期间得罪了权贵,才遭此横祸。可就铃木志雄目前的表现看,事情又绝非那么简单。
又渐渐与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扭转的预想逐一拼合。

从铃木口中听到父亲名讳,黛千寻还是猛地一震。缓和片刻,知道这老家伙算准了他今天有备而来,不自觉收紧目光,声音发哑:“那可真是凑巧,先生的故人,恰是多年前意外故去的家父。”
偌大的房间里依旧平静,不起一丝波澜,空气凝滞,两人保持着先前的位置,也并没有动。令人窒息。
铃木的声音微微发颤:“果真是你……真的是你?”
喃喃自语一阵,又半是欣慰半是感慨:“千寻,这么多年……可算是找到你了。”
黛千寻只冷冷地看着他,过了半天,终于稳住了心神,他问:“请问铃木先生说这番话,有什么依据?”
这也不能怪他,实属正常反应。
彻底脱离对秀德的信任,并不意味着,他就得接受另一个结果。他必须保持谨慎的姿态,否则就如同这么多年,在那些似是而非的真相中盲目冲撞,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骗局一场。
“千寻。”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回应,铃木也并不焦急,他缓缓开口,“我想,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。”说罢起身,走到办公室的保险箱前,过了半天,从中取出一个裹得严实的黑色包裹,递交给他:“这是你父亲留下的,让我交给你。可惜这些年我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归国……这些年我一直差人打探你的消息……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。看来,还是太迟。”
黛千寻接过,迟疑地看了铃木一眼,老先生淡淡地看着他:“有什么问题,随时可以来找我……你那手枪,还是收着吧。要是看完你还是想一枪崩了我,我不拦你。”

黛千寻走出大楼,背后一片湿凉。
已经到了四月中旬,四处一片春意盎然,时值正午,阳光明烈。并不厚的黑色包裹以红蜡封缄,看样子没有被拆过。黛千寻提着包找了家咖啡店,要了蛋糕和饮料,又把包裹从包里取了出来。铃木将这个东西保存得很好,毕竟是保密级别最顶级的保险柜,这么多年,表面不见一点霉斑,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,也没有什么异味。
只有捧在手上的重量,才让他觉得,这并不是梦境。
但又太像是梦境。父母走得突然,甚至连一句遗言都不曾留下。偶然从青峰手里拿到的日记本,这些日子他不知翻看了多少遍,这些日子做了不少梦,年少时那些模糊的梦境,自此再度清晰。
然而越美好,越残酷。美丽的梦境最后,无一例外都以淋漓鲜血做结局。
他轻轻地摩挲着牛皮纸的表面,指尖用力,扯开封蜡。一瞬间像是产生了错觉,像是打开潘多拉的魔盒,午后温暖的阳光里,被封藏的秘密如仓皇出逃的蝴蝶,扑啦啦飞满了整个咖啡厅。
一封长信。以前的人们都喜欢这种连篇累牍的东西,脑子里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起夏目老头儿的名篇,还记得某个不合格的编辑的吐槽:都要自杀了,还写那么长的玩意……
黛千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他展开信纸,撇处拖长,字字句句,工整如昔:
“吾儿千寻,如果可以,我真希望你永远看不到这封信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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